卢家村成为国民党都昌县政府所在地,如今那段历史快过去80年了,烟云退去,当年的“左公厅”“右公厅”“石板厅”已难觅踪迹。右公厅和石板厅紧邻,10余年前一场失火,让原址成另一片废墟。不远处的一幢百年老宅的砖墙上,至今依稀可辨“兄弟同心把国保”一类的标语。左公厅的所在地已成了硬化的村道和数幢村民的新居。唯剩一堵残垣,让后人凭吊和感奋。如果说,把世事的沧桑比作一个明灭幻变的舞台,那么,舞台有更迭之日,曾在舞台上粉墨登场的各色人等,他们的绘像会在后人的记忆中,或清晰,或模糊地存念下来。1941年出生的阳峰乡中小原副校长卢采发老人,是对卢家村人文历史了解最多的“文化乡贤”。在他的讲述中,民国时期村上卢龙山、卢凤山兄弟的人生际遇,因为时代的拘囿与捭阖,而呈鲜明个性,跌宕命运。
卢家村人卢龙山,又名卢亚生,他与都昌汪墩下排门刘家村的国民党二级上将、国防部次长的刘士毅,曾是文承白鹿洞书院的南康府中学学堂的同学,早年参加“讨袁运动”,也是催生民国的热血青年。据传江西省政府一个叫欧阳紫凌的高官,在“城头变幻大王旗”的年代,追查卢龙山“讨袁”的罪责,将他抓捕关押,受“电椅”酷刑。卢龙山的父亲卢良仁其时在景德镇做窑户老板,家底殷实,大儿子被官府追究生死未卜,便想尽一切办法营救。卢良仁变卖了景德镇家产,连同家乡购置的三汊港小水里的70亩好田,也搭上卖了,给欧阳紫凌送了个厚礼,将儿子救了出来。
闯荡江湖的卢龙山一度生活困窘,特立独行的他常出奇招,绝处逢生。相传民国初年,生活在武汉的卢龙山看到当地晚报上刊登了一条消息,说某大军阀(一说段祺瑞)的儿子在武汉游长江时,被美国的一艘“洋驳船”撞得溺水身亡。卢龙山闻丧思谋 “良机”,他赶赴北京,书写了哀亡的祭帐,赊钱请了浩浩荡荡的吹鼓队,奏着哀乐往大军阀的豪宅去吊唁。一干人等自然遭到守护士兵的拦阻,卢龙山叫嚷着自己是“亡公子”的同窗,前来泣血哀挽。士兵至府内通报,军阀正逢公务在外,其妻准允放行儿子的同学。卢龙山一入宅门,在灵位前跪伏不已,涕泗滂沱,哭诉的“亡公子”的身世来自小报的报道。军阀太太甚是动情,付了乐队的工钱,留下卢龙山在府内住了下来。十余天后军阀归宅,太太禀告儿子同学卢先生之重情重义,军阀见卢龙山气度上也是一表人才,感其恸情,就荐在总理府谋了个官差。卢龙山所入的官府九张桌九重门,张张桌后权势人,一门更比一门深。他初入官吏,被安排了在第一张桌办公,最后的第九张桌上坐着的才是官阶最大的“定案人”。就是入门“第一桌”的卢龙山,也是个炙手可热的位子,可卖官鬻爵。卢龙山受贿了一大笔钱财后,见时局动乱,便不辞而别,揣着乱世之财回到了武汉。浪荡子卢龙山,在武汉进理发店,掷钱请人放鞭炮,剃头花多长时间,鞭炮便响多长时间。夜夜叫12个艺妓陪着,沉溺艳色,俗称“睡肉棺材”。更要命的是,染上了吃鸦片的恶习,劳命伤财。
卢采发研读家训家规
卢龙山是个有才情之人,在卢采发老人的笔记本上,抄录过来自“湘潭诗社”诗集的“卢亚生”写于1902年的两首诗。这本诗集同时也收录曾任湖北省委第一书记王任重的诗作,王任重对卢亚生诗作给予了赞许。王任重被毛主席誉为“华北第一才子”,曾任国务院副总理、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、全国政协副主席和中宣部部长等职。署名卢亚生的诗,一首是哀婉风格的七绝:南无燕子暮春回,沦落江心痛楚才。一阵东风多少恨,沙滩夜夜杜鹃哀。另一篇七律是吟咏曾经的民国总统黎元洪,在他的家乡武汉建造“鄢东公园”的诗章:园外青山园外田,鄢东野老半神仙。门辕草塌催云鹤,杖携葫芦听树蝉。满径斜阳经以后,隔篱黄菊傲霜前。谁人买得青山旧,输起秋风又一年。卢龙山1949年前客死他乡,归葬于卢家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