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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7年第6期

江西九江吴苏霞

 

这是我们来九江后过的第十六个除夕。

噼里啪啦的爆竹声把我从梦中吵醒。拉开卧室的窗帘，阳光穿过厚厚的云层，将些许投撒在淡淡的烟雾覆盖的九江城，此起彼伏的鞭炮声里，迷蒙的雾从参差的高楼间腾腾升起，一簇簇五颜六色烟花，在淡淡的阳光里盘旋呼啸之后，消失在未知的某个角落。

洗漱完毕，我骑车去七一三菜市场。

记得那是2001年除夕的上午，那是我到九江的第一个除夕。忙完了工作，我匆匆忙忙赶往四厂菜市场买年夜饭的菜，一到那我傻了眼，平时熙熙攘攘的菜市场空空如也。在都昌县城过年时，大年三十菜市场的节日气氛一样的浓郁热闹。这九江的菜场是怎么的了？我没心思考究个中原由，急匆匆转身往超市跑，只能简单买些菜应付着过年。有了那次的经历，之后每年的除夕我都会提醒自己，要在除夕的前一天买好菜。常言道，猪吃叫，鱼吃跳。昨天特意问了卖鱼的，说除夕还上班，才一大早购买新鲜的鱼与春卷。

菜市场没有了昨天的水泄不通，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在摊位上选菜，几乎找不到卖自家菜的郊区老人。昨天可不是这样，我买菜时一手捏紧手机钱包，一手挑菜，时不时还得侧着身子从人缝中擦过。

回家经过联盛超市，昨天人群拥堵，今天却稀稀落落。

寒假后，红绿灯处的车流量明显减小，随着除夕的到来，大街上是数得清的疾驰而过的车辆，也听得清楚敲得地砖格格作响的脚步声。大红灯笼挂满了大街两边的电杆，而静寂的街道却可以与平日里就寥无人行的德国法兰克福媲美！街面的门店贴满了对联，却大多店门紧闭，只有特少的商家在执着地守候2016年最后的客人。此时最红火处是卖爆竹的，卖对联的，还有四码头的服饰店。

往日热闹非凡的十里河生态公园，此时静无一人，只有阳光逗留在青草与绿树之间。园内怒放的腊梅似乎并不在乎有多少人欣赏，今冬无雪，她们更早地灿烂开放，芳香四溢！

爆竹声从清早起就没间断过，傍晚五点半后渐近高峰，已是吃年饭的时候，此时鞭炮声震耳欲聋，色彩斑斓的烟花点缀着寒夜里漆黑的天空。先生也去楼下放鞭炮了，在俄亥俄州立大学读研的女儿发来祝福的信息。我们在过大年，她还得上课做作业！女儿真是辛苦了，我们心中是深深的爱怜与牵挂！

十六年了！爆竹声中我想起小时候过年的情景。

年前半个月村里就飘着麦芽糖的香味，沙炒年货的声音让我们垂涎欲滴，大人们忙得不亦乐乎，我们小孩倒是整天合不拢嘴，快过年了，有吃的，有玩的，还有压岁钱！到了过年这天，家中的谷仓里、大缸里、谷萝中到处储备好了过年的食物。妈妈在家忙着准备年夜饭，我和妹妹打下手，烧柴火，洗碗洗菜，弟弟则一直跟着爸爸，他们有几大事情要做，首先是贴好每个门上的对联、福字和堂画；其次是团年，团年又分祖坟山上的和祠堂里的祭拜；再后来就是大年初一早上拜谱年，这些活动都是男丁干的，女性不参加，小时候出于好奇心我央求着爸爸带上我才“偷窥”到了男丁们才能看到的情景。

村里敲第一遍锣的时候，是要开始团年了，父亲端着早已准备好了的木盆，弟弟拿着香纸爆竹，三遍锣声还没响完，祖坟山上的爆竹声就响个不停，大家都在祭拜自己房下的祖宗。用来祭祖的木盆里的供品是有规定的，一般有几样不可缺少:1.盖头饭:将一碗饭倒着覆盖在另一个碗里，顶上的饭还留着碗底的印子2.一条鲤鱼3.一杯酒4.猪头，美其名“猪神福”，杀了猪的人家必须带上，没杀猪的就用双刀肉代替，但不可用别人家的猪头顶用5.一根筷子竖直插在饭碗里，木盆拿回家的时候筷子是要立马抽掉的。

当村里再响起锣声的时候，大家就前往祠堂，祠堂里干干净净，灯光明亮，大红对联十分喜庆，祠堂里的事务每年都会统一安排负责人的。把供盆放在祖宗牌前，拿出各自带来的爆竹连在一起，连接爆竹的时候村里人会彼此调侃:你家今年挣大钱了，你家今年喜事多，该买更长点的，有的说，哎呦，今年不怎么样啊，买个短点的，明年努力吧！等人都到齐了，就开始放，差不多在同时，邻村的爆竹声也响起来，大家的眼里充满了兴奋与期待，如果我们的爆竹声比邻村更长久，就意味着我们比他们的人气更旺，难怪，连起来就是为了比长短的。后面大家开始上香了，每人五支香，天灯和对边各一支，祖宗牌前三支。香上完，所有的人一起诚挚地跪拜在地上三叩头。

从祠堂回来，该吃年夜饭了，鞭炮放了之后立马关上大门，此时就算有人过来也得从侧门进来。吃过年夜饭，大家就围在火盆边守岁，有的人喜欢串门，村里总有那么几位爱讲评话（故事）的人，他们家里就会烧起一颗大木桩，美丽的故事在熊熊火焰中更具有神奇的色彩！我们姊妹三人一般不串门，藏好压岁钱后，用竹枝一头插上爆竹，“啪啪”声伴着我们天真无邪的快乐。估摸两个多小时后，母亲端来热气腾腾的糟水，瞬间消除了我们守岁的辛苦。凌晨五点多，到了出天方的时候，打开门放了鞭炮，大门就不能再关上，直到天亮，所以那时侯才真正叫做守岁呢。

大年初一五点多，村里锣声再次响起，有的人早早地去祠堂拜谱年，锣响三遍，所有的人都到齐了，拜谱年了，一拜天灯，二拜祖宗。其实最早来的和最后一位到祠堂的时间相隔了一个多小时，而这便是从全国各地赶来过年的宗族人一起交流、加强感情的宝贵时间，嘘寒问暖客套之后还会彼此询问发展的情况。谱年拜完，村里的负责人就会简单汇报有关村里建设或大的事情的情况，并征求大家的解决方案，然后各自回家准备走亲戚拜年了。

乡村过年的味道一直且只留在我的记忆里，几十年来乡下的习惯有一些改变，但大部分还在流传，正是因为村里一直在遵循祖上留下来的习俗，才拥有了许多年来城里所不能拥有的浓浓的年味。而每个家庭的奋斗足迹、每个家庭的实况，还有诸多因素的不同，将决定着不同的除夕的氛围，也决定着不一样的过年的地点，但或在城里或在乡下，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度过，就有幸福满满的味道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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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<《散文花园》城里的年，乡下的年>>，不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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