微信号

功能介绍

【都昌文学】微刊第65期

---

---

编者：

       那株牡丹哪里去了？一千个读者，会有一千个答案！

       这篇美文，我不知道用一个什么样的配图，只感觉自己笨极了。

---

---

寻访一株牡丹

占青青

我找不到那丛牡丹了，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来到这个地方。每次回老家，我都会走到这片废弃的院子，来看看有没有一丛盛开的牡丹花。我好像来的总不是时候，这片后山脚下的老屋基地上荒草遍生，火刺木的藤蔓霸占了残缺的墙垣。春天是青翠的，夏天绿油油的，一年到头看起来都是绿色。但其实生长的植物是完全不同的，现在是火刺木，夏天还有鸟不企。大人是不注意的，仿佛一直到夏日都是长着同一种绿草。等一夜西风起，吹来几缕颓败，终于不是苍莽的绿色了。我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秋天，所以再一次注定找不到那丛牡丹。

我是在四五月份的春天，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。应该是一个下午，进入这片废弃的院落。就是下山的路上，远远地发现了她。那绚丽的颜色啊，让一座荒芜野蛮的废园充满了想象和温情。那时的园子就是这样是沉睡着的、等待复苏的废墟，到处是冰硬暗淡的旧年的枝条。这里曾经生活过繁忙热闹的人群，但是人们搬走后就日渐破落了，只剩下自然的痕迹.而一株牡丹的开放，像贫瘠岁月出现的一堆黄金，照亮了周围寥落漫长的一切。就是那一刻，在这片被遗忘的废墟里，我意外地发现了她。她成了我的朋友也是只有我知道的秘密存在，可是现在，绿叶覆盖这里的世界，我只能从回忆里努力寻找她的样子。

常言道“唯有牡丹真国色，花开时节动京城”。我看见的那株牡丹就有些“形秽”了，京城是何其遥远？她也不知道何谓京城，正如我不知道这里怎么会有一株牡丹。花开了，只是那处一株，没有其他的姐妹，没有别的色彩。独特的是绿色中多了一抹朱红，成了一种凌厉孤寂的美。周围的一切都是杂乱的：肆无忌惮四处攀爬的草木，散落的残垣，藏在地表不停歌唱的蟋蟀、静默的群山……那株牡丹就悄悄地倚在蔓草丛生的墙角，泼辣的火刺木长出了墙头。阳光被挡在层层密集的枝叶上，渗透到下面，光线已变得微弱了。稀散的光线游离到牡丹花身上，朱红色有了一丝阴翳。她是那么地安静娇弱，她孤芳自赏，独自靠在墙角。风儿拂过她的裙角，她好像微微笑了。我站在对面好奇地望着她，觉得真实的她比画本上描绘的还美，与后来我了解到的关于她国色天香的模样是不一样的。

童年的很多事都模糊了，唯独对这株牡丹记忆尤深。除了每次觅而不得，大概也和我从小爱花的习惯有关。乡间的生活恣意简单，因为那些花花草草平添了许多乐趣。我们自家老屋的庭院就是一个小花园，安静的时候，选一角度凝神屏望全园，枝枝叶叶，繁茂滴翠尽收眼底；贪玩的日子，攀爬站上花坛，穿梭各树之间，欲要手摘一朵。搬家的那一年，最不舍的便是一院子花。花是娇贵的，虽不在温室生长，也要有人陪伴，勤修剪辑。而十年风雨，父母劳于生计，我困于学业，祖父母搬去新居，祖屋年久失修，满院子的花重回泥土，草木湮没。如此想来，与那株牡丹不复见也是正常了，我相信她是被时间带去了。但也有声音告

诉我这里从来没有牡丹花。当我走到曾经她出现的地方，眼睛不停地搜寻。花哪里去了呢？遇到几个熟人，问我找何物。我低着头说，我在寻找一株牡丹花。乡里的婶婶伯伯只笑我读书读傻了，这里哪来的什么牡丹花，有的话也是一些野花野草。时间让很多东西发生改变，大人们的世界还是和从前一样顽固，他们又怎么有机会发现这里有一株牡丹花呢。还好我的爷爷和他们不一样，在我最开始发现牡丹的时候他就常带我去寻找。虽然结果不如人意，但是爷爷对牡丹的肯定就是一种结果。这几年爷爷年纪大了，回到老家我也不拉着他往后山跑了。他有时问起来，我说上次春天就看见了，现在秋天花谢了。

我徘徊在后山小路，没有轻易走掉，我告诉爷爷花烂到土里了，但总带着些许期望，笃信那株牡丹就在这片园中。在四季的更替里，她凋谢了，但总会又开，她的花苗还在那，孕育着来年的绽放。可我再费周折，在枝枝叶叶间寻觅，地上没有落花飘零的踪影，更不见我当日留连驻足的行迹，都被风吹去了。只有泥土知道一切，可他什么也不说。我走向那面墙，它已经断的只剩下地基的遗迹，我后悔当初没有在牡丹倚靠的角落留下刻痕。我记得她明明就长在一丛火刺木的身旁，火刺木隔在她与墙之间。但火刺木繁衍了几代，周围又长出了新生的植物，早已分辨不出原来那株了。找着找着，我站在这片园子里，听着从地表传来的蟋蟀声，有一种感觉告诉我这里从来就没有一株牡丹花。儿时的所见或许只是画本上的，是一种错乱的记忆吗？

后来读到王维一首“木末芙蓉花，山中发红萼。也是一样的偶遇，那寂静的深山里，“涧户寂无人,纷纷开且落”，开了一株和我的牡丹像极了的芙蓉，不禁欣喜起来。我觉得王维和我还有爷爷都是对的。芙蓉或者牡丹，悄然发红萼。无所谓显露，也无所谓隐藏，在大千世界里，茫茫尘世就如山中与废园，人或知，或不知；找到，或找不到，对于一株牡丹与芙蓉又有多少意义呢？不知也许是最普遍最正常的际遇。而我依然相信我曾经是真的遇过，在满目寂寥的绿色中，在被草木覆盖的墙角，有一从牡丹，她是一丛耀眼的光，照亮了我简单又热衷幻想的童年。

临走，我摘下两片叶子，我要拿回去，询问我的朋友：“你认识它吗?”就算摘错了叶子，也有故事可以讲。

我觉得还不错